......歸來飲馬長城窟,長城道傍多白骨。問之耆老何代人,云是秦王筑城卒。黃昏塞北無人煙,鬼哭啾啾聲沸天。無罪見誅功不賞,孤魂流落此城邊。......--《飲馬長城窟行》
(資料圖)
葡萄美酒夜光杯,欲飲琵琶馬上催。醉臥沙場君莫笑,古來征戰(zhàn)幾人回?--《涼州詞》
王翰,唐代邊塞詩人,出身名門,自恃才高,天性狂傲不羈。
盛唐氣象,處處透著狂浪,太白自是其中一流,若要另推一個,當數(shù)王翰。
王翰何許人也,大概有人不知,可若說起"葡萄美酒夜光杯",大概就無人不曉了。
與王之渙一樣,王翰出生在太原王氏一族,富家子弟,名門之后,或許有錢人的子弟性子里總是多了一些豪氣和狂妄。
王之渙少年時一身俠氣,仗義疏財,鋤強扶弱,青年時不屑科舉,不事權(quán)貴,仕途不通,風雨飄搖十余年,最終重回仕途,卻因病逝世,以當時而論,一生談不上榮光,縱有豪情萬丈,卻隨著年歲增長漸有收斂,一生平凡而和諧。
而王翰,與王之渙卻有不同,《唐才子傳》記載:
少豪蕩,恃才不羈,喜縱酒,櫪多名馬,家蓄妓樂。翰發(fā)言立意,自比王侯,日聚英杰,縱禽擊鼓為歡。
名下豪車無數(shù),還養(yǎng)了幾個歌舞團,少年的王翰可謂是極其奢靡,不僅如此,王翰自恃才高,應試登第卻不入仕,只是為了證明自己,更狂的是,王翰曾為天下文人士子排名,毫不謙虛把自己排在了首位。這樣的性格由始至終,就算到了后來,在仕途上幾番升遷貶謫,卻依然縱情貪樂,不思職守,這樣狂浪無度,可以說是世間罕有。當然,王翰也并沒落個美滿的下場,到了晚年慘遭流放,貶至外官,孤卒于任上,比起他豪縱不羈的大半生,也算是有一絲悲涼。
01 /
名門之后,豪蕩不羈
自隋以來,五姓七望便一直是世家大族,而太原王氏則是那七大望族中頗具聲望的一個家族,,秦將王翦、漢相王陵皆是太原王氏家族中的代表人物,盛唐時期唐高宗的第一任皇后王皇后便是此家族中人,殷實的家底也就給了王翰以后放蕩不羈的性格打下一定的基礎(chǔ)。
當然,狂要有狂的資本,少年的王翰聰穎過人,才智超群,又因家中財力超群,自然是得到了不少的資源加持,以至于小小年紀,就能詩能文,又因性格豪爽,喜交友,身邊士子如簇,于是,王少爺便經(jīng)常組織騎獵飲酒,人群之中,他侃侃而談,四方少年隨聲應和,正是意氣風發(fā)的王翰,很是享受這樣的成就感。
鮮衣怒馬,風華正茂,舉手投足間的貴族氣質(zhì)難以遮掩,王翰也就變得越來越膨脹,經(jīng)常自稱王侯,其狂妄氣焰,可想而知。
02 /
應試及第,受盡恩遇
二十多歲的王翰在長安混的風生水起,無拘無束,舉止豪放,聲名遠播,可王翰不滿足,又自己列了一個大唐文人排行榜,想借此榜讓他王翰名揚天下,他把自己的名字排在了"一流文人"的行列中,而這"一流文人"只有三位,除了他,另外倆都是他的好朋友,或許只是一時興起的玩鬧,可這個排行榜卻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滿,得罪了不少人,可王翰,當然是不在乎,誰認真誰就輸了,再不滿,又能奈他何。
可王翰這下認真了,弄個排行榜沒有公信力,那就去應試吧。
不曾想,王翰一舉中第,依然不滿足,又舉直言極諫,再舉超拔群類,簡單說就是考了進士覺得簡單,便再往上考了兩次。
然而,登第之后的王翰,并沒有得到實職,便回到老家,像以前一樣過起了自由自在的生活,整日飲酒作樂,不念旁事。
當時太原的長史張嘉貞,十分賞識王翰,經(jīng)常邀約家中,賞舞飲酒?!杜f唐書》本傳中有記載:
王翰一生的作品應該很多,據(jù)說他趁著酒興下筆極快,轉(zhuǎn)眼之間,就可做出一篇,只可惜后來隨著他仕途的沒落,作品大多沒被流傳下來,記載在《全唐詩》里的只有十四首,而真正傳唱千古的僅一首《涼州詞》。
而經(jīng)典之所以成為經(jīng)典,就在于它獨到的氣韻,再看那首詩,"醉臥沙場君莫笑,古來征戰(zhàn)幾人回",看似激昂豪邁,卻難免轉(zhuǎn)入悲涼與虛無,"醉臥"終會醒來,可"征戰(zhàn)"又有幾人得以歸來,在醉與死的相互碰撞中,傳遞出來的是濃重的、排解不了的蒼涼感,這種來自于生命的蒼涼感,足以穿越時間與空間,將我們每個人的生命聯(lián)結(jié)在一起。
而讓人特別留意的則是"君莫笑"三個字,何謂君,是在戰(zhàn)前一同飲酒的將士,是戰(zhàn)爭背后的當權(quán)者,是千古之下我們每一個人,一戰(zhàn)功成,將士笑,當權(quán)者笑,唯一不會笑的是那些在戰(zhàn)爭中家破人亡的普通人,是戰(zhàn)場上尸骨無尋的戰(zhàn)亡者們,而戰(zhàn)爭一觸即發(fā),誰又能保證可以笑到最后!
一個"君"字將詩意引向了哲學境界,實在是高。
而最后再看王翰,除了他的才情萬丈,除了他的放縱不羈,或許在他無拘無束的豪情與曠達背后,也暗暗藏著不少的悲涼。
并州長史張惠貞奇其才,禮接甚厚,翰感之,撰樂詞以敘情,于席上自唱自舞,神氣豪邁。
唐玄宗即位后,張嘉貞被遷為宰相,接任并州長史的是張說,王翰依舊是長史府里的???,受到了張說的隆重款待,長史府甚至都成了王翰的第二個家,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。
可張說天性惜才,他實在不忍王翰這樣的才子整日縱情聲色,放浪形骸,在張說的影響下,王翰才有所收斂。
03 /
應薦入仕,一路順暢
張說在并州任長史只待了一年時間,在任時候就給王翰找了個官,任昌樂縣尉,一個比七品芝麻官還小的九品官,第二年,張說入朝為相,王翰自然而然又得到個秘書正字的職位,雖然這也是一個就九品官,但好歹也是個京官。
也就是這個時期,王翰與張說門下的張九齡、賀知章等人多有接觸,這些人對他的影響也不可忽視。
過了沒多久,又再次擢拔王翰為駕部員外郎,駕部也就是主管車馬的官司之一,一把手領(lǐng)導為郎中,而員外郎則是郎中之下的副職,屬于郎官,至少也是個從七品,王翰的這一步可以說是連升三級,從一個九品的秘書正字搖身一變成了駕部員外郎,也正是因為這個職務(wù),王翰有了去塞北的機會,如今流傳下來的詩作,大都從這個時期往后。
在當時,邊界上各少數(shù)民族對中原的侵犯始終未斷,朝廷必須屢派軍隊前往御敵。而軍隊里除了帶兵打仗的武官,也還需要一批文官隨軍掌管文牘事務(wù),這樣一來,大批文人就有了去邊塞參戰(zhàn)的機會,因此,大量的邊塞詩應運而生。"涼州詞"是時興的一種體裁,所以王翰的那首經(jīng)典就像是醞釀已久,終于在一個恰當?shù)臅r候,噴薄而出:
沙場邊,營帳中,將士們舉杯同飲,豪氣干云,葡萄美酒夜光杯,濃濃的西域特色,飲酒正酣,忽然琵琶聲變,軍令如山傾,美酒在眼前,不飲可惜,不如趁這戰(zhàn)前短暫的安寧光景,喝個爛醉!上了沙場,生死便置之度外,遲早要將七尺之軀埋葬在那黃土之中。
最后一句表面看似戲謔,但又是最悲痛、最決絕的一舉,無奈和悲涼油然而生。
04 /
幾番遷謫,命歿他鄉(xiāng)
一直到公元726年,張說因與同僚不和,遭到貶官,王翰也隨著張說被貶,仕途一路滑坡,先被貶到河南的汝州任汝州長史,到了任地后,王翰依舊不改本性,終日里不問政事,不是喝酒就是賭錢,狂妄極大。
在汝州待了沒多久,王翰又被貶官,這次貶到仙州做了個別駕,仙州就是現(xiàn)代的河南葉縣,到任后,王翰依舊我行我素,每天糾集一幫文人墨客吆五喝六,唐朝另一個著名詩人祖詠就是他的好哥們,在仙州,王翰估計連一天的班都沒上過,酒醒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數(shù)。
在河南還沒開心多久,王翰再一次被貶,這一次更遠,被扔到了湖南的道州也就是今天的道縣做司馬,自此王翰也音訊全無,直到后來,命歿他鄉(xiāng)。
05 /
曠達背后,也有悲涼
縱覽王翰一生,過了太多無憂無慮,無拘無束的日子,早年間只知及時行樂,飲酒尋歡,若不是遇到張說等人,或許王翰會逍遙至死。
有人說王翰一輩子,醉生夢死的日子占了十之七八,是個放浪形骸的浪子,可往往這樣的人,總是很難被定義。
王翰仕途不得意,吃虧在他的豪放不羈的性格,而他的這種性格,卻有助于成為一個偉大的詩人。